司浩淼离开司府不久,司员外便贴了寻人告示,还大张旗鼓地网罗天下志士,言说若能找回司家大少爷,便赏黄金千两。这也是那一波波人前赴后继地赶来,让我和司浩淼不胜其扰的原因之一。
南宫思悠在街上看到了寻人告示后,放心不下,日夜难眠。辗转反侧了三日后,她终是下定决心去找他。她想或许这是她能够接近司浩淼的唯一一次机会,若是这次她能找到司浩淼,或许他便能够真正看到她的存在。即使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死心,却又一次次地对他重燃希望。这便是爱情里最为盲目的一种。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连夜偷偷收拾了包裹离家出走。
天蒙蒙未亮,她一个人形单影只,而街道上人影全无,空荡寂寥,空余虫鸣鸟叫。
她一个千金小姐,从未在夜间独自一人出门,本就胆小,而夜间悉悉索索的声响更是屡次让她险些失声尖叫。而在一只野猫从她身前跳过带出一连串声响后,她终究是忍耐到了极限,一声尖叫后将自己缩到墙角,抱着自己颓然地发抖。
她在黑夜里哭出声来,无助感渗透四肢百骸。她知道靠自己的能力是决计走不到司浩淼身边,甚至连邺城她都出不去。
她没有任何独*立生存的能力。可她却是那么强烈地想要见到他,和以往许多个日日夜夜一样,她想见他想到几乎要发狂。
在黑夜中枯坐良久,有镖车从她身前街道缓缓驶过,车前灯笼里透出的微弱烛光似乎给了她一线希望。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像是抓住了一条救命的绳索。她做了司浩淼逃离邺城时做的同样的事情,选择借助林远镖局的力量。只不过司浩淼是假借他人名号,而南宫思悠则是把自己当做一趟镖,托给了林远镖局。
她告诉押镖的镖师,自己想跟着他们的镖车去其他地方走走,并未提及其他。而她出手阔绰,林远镖局自然没有将到手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便将她一道带上,在晨光熹微中离开了邺城。
一路顺畅地除了邺城城门,过了聊城、池冮、历城……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镖车往哪里走,她便往哪里走。一路抱着微弱的期许,若真的上天垂怜,而他们有缘相见的话,她定然能够遇见他。虽然她一直没有找到司浩淼的踪迹,却始终都未曾放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途径宛城时,林远镖局被劫镖,镖师尽数被杀,镖车被洗劫一空。
她因为和林远镖局同行,险些命丧于此。而危在旦夕之时,一男子于歹人刀下救了她。
黑夜中,她未看清那男子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一阵掌风过耳畔,而对她挥刀的男子立时毙命,其余仓皇逃窜,而她心悸难平。
她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只以为他不过是路过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因他身上气息太过凌厉,她不敢和他对视,只瑟缩着从镖车后探出头,想要向他道谢。
可他却似乎并未看到她似的,只面目狰狞地舔了舔手上的血,转身预备直接离去。
而她拽住了他的衣袖。其实,她这举动不过是劫后余生,一种对人依赖的本能。夜黑风高,荒山野岭,周围全是尸体,而他是唯一的活人。除了他,她不知道还能依赖谁。
可若她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她宁愿一个人与尸体为伍,忍受一夜的恐惧,也不会对他伸出手。
在她抓住他的衣袖后,他满目血红地回头,映着身后灯笼的微弱光芒,他眼中绿光阴森,有嗜血气息,一爪向她挥过来。说是爪,因她看到了他指尖锋利的指甲,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拥有的。
而她也从未见过一个人有那般阴深可怖的眼神,那是动物嗜血的本能。
她被他这样眼光吓得一愣,手一松,腿一软坐倒在地,下意识地用两手死死护住脑袋。
可狼妖的爪子却迟迟未曾落下。
她胆战心惊地悄悄移开双手,却发觉他已经收回了利爪,正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目光中渐渐溢满困惑。他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似的,有些痛苦地按着脑袋,指甲深陷进头发里。其面容可怖,满目血红,状似癫狂。
她的本能告诉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可她因为太过紧张,身体僵硬到几乎无法动弹。恐惧几乎让她哭出声来,她强忍着哽咽,挪动自己的脚。可还没动几下,便看到那男子的目光渐渐转为清明,并向她一步步走过来。
她满目惊恐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手在地上随便乱摸,不自觉地握住了不知是谁掉落的匕首,可她还未将它拿起,便被走到身前的男子蓦然抱进了怀里。
她颤抖不止、惊惶不已,蜷缩着身体,被他整个抱进怀里,心跳激烈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很紧张,害怕得想要哭出来,可她不敢。她很怕她一哭,就会让他重新变得癫狂起来。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而头顶上方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真的是你……是你么?曲微,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