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苍阳一身灰色道袍,神情平静,独自一人走在宫巷里的清冷月光中。
高处楼顶,一人半跪,目光如鹰般犀利紧紧相随,身上每一寸都暗暗发力,以保证在异样发生的下一瞬能迅速飞身而去前去处理。
视线沿着底下那抹身影前去的方向细细巡视,一顿,皱眉起身,纵身几个飞跃,悄无声息往夜色中隐去了。
苍阳垂眸淡笑。
虽还未到月圆的时候,不过……缺月亦有另一种可赏之处。
观星台静谧地屹立于黑暗中,周围北衙禁军层层把守,他看到时微微诧异一挑眉,刚在小路尽头停了几息,便有人上前来问话。
身着禁军打扮的男子面色庄重威严,举了火把往前送了送,“何人夜间出行?”
苍阳从容不迫,“在下苍阳。”
“原来是苍阳道长,失礼了,”男子面上并没有因冒犯他人而愧疚的神色,漠然道,“宵禁时间已过,此乃禁地,苍阳道长请回罢。”
不远处的火把连成一排,佩有冷刃的高大人影好似一道铜墙铁壁,无数双眼睛默默观望这边,阻拦了前去观星台的路。
撇开其他事不说,这些北衙禁军还是和他以往印象中的一样,苍阳在心中默叹一声。
冷面冷心,训练有素,只听命令不近人情。
他不欲多言,点了点头便返身离去,眉眼低垂,唇边勾起丁点弧度,意味深长。
观星台竟成了禁地么……
他并未规规矩矩沿着从住处过来的路走,站在岔口左右看看,略一思索,看似随意地拣了条路。
总归不是内延,没太多禁忌,苍阳慢慢悠悠地散着步,朝另一僻静处去了。
高处一人影去而后返,面色凝重。
苍阳于心底算着时间,果然,刚看见前面透过树影隐隐约约有光亮,紧接着从旁边小径上转出另一列冷面护卫,只领头的人面上有些温度,微笑着同他行礼问好。
“苍阳道长好兴致,那么晚了还在外面散步赏月,这边离得远,您这是未听见三更天的更响罢?”
苍阳对他有点印象,他进宫时站在北衙禁军都督身后的少年,想必是副都督了,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着实令人难以低看。
“鄙人多年所居道观不过立锥之地,惭愧,在这偌大宫中不小心遗失了归路,让大人见笑了。”
方善学挑眉,饶有兴致,“哦?道长哪里的话,只不过前面乃是帝师的居所,皇上特意嘱咐勿要让人前去打扰,夜色浓重,还请道长移步……”
他微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话锋一转,“在下听闻道长今夜接连走错了两个地方,白日里到处转转也可做休闲,不过现天色太晚,苍阳道长,不如在下送您回去歇息?”
苍阳淡淡一笑,“多有劳烦。”
观星台里,两大座缠枝灯台座落在房中两侧,灯影摇晃,映出森森寒意。
赵贯祺不拘小节坐在地上,身侧杂乱地堆了不少东西,明黄锦衣上流过水纹一般的光泽,金镶玉的精致环佩随意搭在地上,随人的动作而叮叮作响。
眼前摆一火盆,其中已燃了好几封文书,赵贯祺半边脸隐在阴暗中,神情不明,逐一打开泛黄的信封拿出文书细看,之后毫无留恋地投入火中。
他脚边摆着一四尺见方的漆盒,盒盖半开,露出雪白绒布上的暗色一角。
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无声跪落在门前。
赵贯祺往火中递了一叠,使得火舌猛地往上一窜,他漫不经心合上漆盒盖子,指腹轻轻抚过边沿,沉声问,“都处理完了?”
男人沉默着往前膝行两步,点一点头。
赵贯祺瞥他一眼,“嗓子还没好?”
男人神色变了变,险些下意识抚向自己喉骨上的疤痕,在他审视的视线中张了张口,徒劳地发出几声沙哑的气音,失望摇头。
“啧。”
赵贯祺起身,明黄色锦衣扫过火光,不知是哪个更明亮些,在男人的余光中,这截刺眼的亮黄色渐渐靠近,最终停在自己身侧。
阴沉的目光重重笼罩着他,头顶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
“你之前的主子可不是什么善人,下手甚为阴毒,也幸亏你并没有识人不清,弃暗投明留得一条命在。”
男人脸色黯淡了些,抿紧了唇。
弃暗投明么……
赵贯祺紧紧盯着他的反应,见他木讷忽觉乏味,心不在此地摆手让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