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这位周大人治水有功,然时乖运蹇,操劳过度不幸感染风寒,而后一病不起,不知所由,事到如今来看这早不是寻常风寒,若仅仅是劳累的了,气血亏空为常,怎么会有将绝之势?
侍人揣摩他的神情,低声试探,“立医士,周大人这是怎么了?”
立苍顷回神,语气淡淡,“元气离散,气血亏空。”
侍人一字不差地记下,嘘嘘不已。
立苍顷顿了顿,自药箱中取出纸笔,略一思索,提笔写下十余味药材。
他不动声色瞥床上脸色煞白的人一眼,将药方留在了桌上,而后离去。
侍人默默将那张纸收入袖中,垂头规规矩矩送他出去。
周府外,一男子隐于暗处,目送载着立苍顷的马车远去,视线穿过院墙往里面一扫,眼角微微地泄出冰冷神色。
万府,万丘山手中持一青瓷小盏,慢条斯理地跨出门。
他身侧无人侍奉,有一搭没一搭往池中洒一小撮鱼饵,偶尔望天上望一眼,再姿态悠闲地靠在柱上,看池中游鱼追逐食饵,纷纷将头探出水面啖食。
一人的气息渐渐靠近,他懒懒撩起眼皮,唇边夹着丝笑,“去看过了?”
“萧丞让我跟着,”男子从房顶上跃下,半蹲在池边往下看,吓得一池鱼儿嗖地远离,他问,“上一个死了,你猜让谁去了?”
万丘山又撒一把鱼饵,自言自语,“兴动土木不是小事,皇上上心也是应该的。”
男子侧脸看他,“你不猜。”
万丘山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话这般多了。”
男子哑然,顿了顿,脸色古怪,“……是立苍顷。”
万丘山动作一停,唇边勾出抹嘲讽的弧度,嗤笑道,“皇上命人看着周大人,却不知立苍顷是萧丞的棋子——”
“呵,真是给他们玩明白了。”
男子长手长脚蹲在池边,随意地撩了把水面,低声道,“不如你明白。”
“看来你近日是太闲了,”万丘山把小瓷盏搁到阑干上,仔细用帕子拭去掌心碎屑,“顾长云的马车两日内便会回京——你还没去萧丞那边?”
男子起身,似是叹了口气,“还没,知道他要让我跑腿。”
万丘山嗤笑,指尖一碰,装着小半鱼饵的瓷盏摔到栏杆外地上,碎成好几片。
“我看你倒很是跃跃欲试。”
男子俯身把石砖上的鱼饵扫入掌心,随意扔到池里。
万丘山面露嫌弃,“脏了我的池子。”
男子耸肩,脸上毫无悔过之意,“不打紧。”
万丘山居高临下盯了他一会,日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他上半张脸,显得眸色深沉。
“小心些,新换的水,我的鱼儿现在一条都不能死。”
男子看他一眼,妥协,“知道了。”
明平侯府,外面的风风雨雨依旧是未能影响府中一片安宁的气氛,碧云带了阿驿挎着小筐去摘新下来的青橘,小小的没有人拳头大,没那么甜,摘下来做茶点却不免是个消遣时间的乐子。
白清实近日得了一柄新竹扇,爱不释手,坐在一边椅子上看他们几人围着半园橘树打转,时不时抿一口热茶,看着摆在面前的小筐慢慢装满了好几来个。
陆沉过来,皱眉看他手边的一摊橘皮,忍不住道,“现在还酸着,怎么馋这个?你胃不好,吃多了烧的慌,让厨房给你煮梨汤喝。”
白清实笑着把橘皮往一边推了推,“是阿驿馋,我记着你的话,可没吃几瓣。”
陆沉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目光落到筐里圆滚滚青中带一点黄的橘实上,眼中不着痕迹多出些柔和的神色。
“把这些橘皮留着,”白清实拿过一枚青橘放在鼻尖轻嗅,“可以晒干了煲汤喝。”
陆沉颔首,“陈皮润肺,放在咱们窗下晒罢。”
白清实转头看了眼蹲在树下认真挑挑拣拣的阿驿,笑着指给他看,“你看阿驿,专门拿过来他的小筐用,拣出来大的要留给长云。”
陆沉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筐中尽是黄灿灿的,唇边勾起弧度,“嗯,长云快回来了。”
“桂树结花苞了,闻着已有淡淡的香气,不日便是中秋,”白清实眯了眯眼,看树梢闪着日光,喃喃,“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安生了。”
陆沉站他身后,一手轻轻搭他肩上,放软语气安抚,“王管家说他们房中的装潢已经重新布置好了,要去看看吗?”
“那偏院呢?”白清实顺着他的力道被轻轻拉起,随口问,“不留了么?”
“留是留着,只是书信中说了,暂且先让打扫的人歇着,每日只开窗透风,”陆沉接过他递来的,早摆在桌上的两枚橘实,眼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想必是有心为之。”
白清实笑叹,“云姑娘何等冰雪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长云的心思,只一味闭着眼装不懂,存心要把人宠上天。”
他来了兴致,稀奇道,“他人皆是女孩儿被捧在手心里,宠的无法无天,到咱们这掉了个过儿,是长云要到天上去了。”
陆沉但笑不语,只将他身后的发丝理好,两人并肩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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