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哭笑不得,顺毛似的摸着他后颈,指尖压着发根慢慢地揉,哄道,“就三天行不行?三合楼就那么远,只要一有事我就回来。”
顾长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执着的将人托着抱在小臂上坐好,另一只手强硬地夺了包袱替她拎着,不紧不慢送到后门口去。
晏剡抱臂靠在墙上等了许久才见人出来,偏了偏头朝门后脸色低沉的人抬抬下巴打个招呼,莫名打个哆嗦,忙不迭地挪远了些。
今晚没有落雨,天上自阴云后终于露出几枚稀疏寥落的星子,他背对着门口百无聊赖数了一遍又一遍,一刻钟后,终于看见第二人的影子出现在身侧。
只是还没听见关门声。
他清清嗓子,揶揄地笑,“唉,你家那位怎么能舍得让你出来的啊?”
云奕白他一眼,颈后某处的新鲜齿痕微微作痛,使她说话间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你说呢?”
身后目光若有似无,晏剡可不敢说,看了看她肩上的包袱,习惯地朝她伸出手,“我帮你拿呗。”
“这回不用,”云奕耳尖一热,侧眸往后瞥,漫不经心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晏剡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懒散地扫了圈四周,“夜里总是不安宁些,我出来买些烧羊肉配酒喝,顺路过来瞧瞧今夜你回不回去。”
云奕眸光一转,看他半点东西没拿的手里,轻笑,“你又惹柳正了?连个羊肉都不让人给你准备。”
晏剡装模作样长长叹了口气,玩笑道,“我就不能是心血来潮出来换个口味?”
云奕艰难收回黏在门前那两盏灯笼上的目光,啧啧两声,显然是不信。
顾长云安静站在门后的阴影处,垂眸仔细听他们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看不清神情。
一月白色身影从不远处拱门后走出,声音无奈含着笑意,问,“是晏家人来接云姑娘了?”
顾长云沉默不答,白清实倒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慢条斯理道,“果然是成了家的人,我记得,云姑娘最开始来去皆是无影无踪,走的都是墙头——现在不但提前与你商量,走之前还让你送,依依不舍,实在是转变太多。”
顾长云自然听出他有心宽慰,脸色稍霁,再往外看去巷内已没了人影,便关门往回走,问他,“那么晚了,找我有事?”
白清实顿了顿,渐渐收敛了些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罕见地犹豫着没有立即递给他看。
“探子查出,当年与去往钱塘的那名巡抚私交颇多的几位前朝官员,或许知晓陈情书的下落。”
“陈情书?”顾长云皱眉,“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那几个作书的人……”
白清实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他的话,像是下定决心般在他眼前展开纸张,放轻声音,“这其上有一人为前朝通政司参议李琦,想来,是侯爷泰山大人罢。”
顾长云目光骤然凌厉起来,当即夺了纸张细看,寒意飞快蔓延全身,不敢深思。
白清实默默凝视他的脸色,心中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好生巧合,巧合得趋于蹊跷。
云奕方走,顾长云只觉得心口被撕开的口子更大了些,不住的灌进去许多寒风,吹得他如坠冰窟。
恍惚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竟还冷静,顾长云揉了纸团攥在手心,沉声道,“明日我去大理寺。”
两人默契多年,仅这一句话白清实便知他意欲如何,颔首,沉吟道,“这几日我总觉得,要有更多的事将串连到一起……”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京都,归于前朝。
谁敢往下深想?
顾长云突觉头疼,身上阵阵发冷,袖中手背青筋暴起,纸团被攒得更紧。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只手搅动时局,穿越层层迷雾,推波助澜,将多年前的旧案徐徐展开在当下。
是还未打捞的密网,还是长达十余年的计谋从未停歇,他们一概不知,只有揣测,查探,以绵薄之力螳臂当车,抵御滚滚而来的齿轮。
但仍不知是正剥茧抽丝,还是被一步一步的妻子推到棋盘中心,愈陷愈深。
寒意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顾长云狠狠闭了闭眼,檀木串一晃,流苏轻轻扫过泛白指骨,温柔的像是有人轻抚。
他自知天资聪慧,鲜少失措于一叶蔽目之时,但凡事有例外,他倒舌根泛苦,自嘲看不清时局了。
但事无退路,更决不能后退,他们只能使尽浑身解数,哪怕舍身犯险,也一定要参得破局之法。
哪怕只为庇护一人。
白清实眉间流露担忧,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事关云姑娘,我不愿瞒你,也不能瞒你,但长云,君子不涉身犯险,不立危墙之侧……谨慎为之。”
顾长云两指按上眉心,厮杀多年的沉稳气势取代片刻的关心则乱,嗓音沙哑,道,“我知,多谢了。”
白清实抿了抿嘴角,没有多做言语。
他心中亦是汹涌,浪潮卷携着埋葬于最底下的陈年旧事翻涌上来,不外乎是再撕开创口。
但事已至此,没什么不好往下查的了。
走一步算一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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