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八百年不去一次,放错地方就是白放,只有落灰的份儿。
扎西没想到她反映这么平淡,怔愣,“大理寺少卿那。”
云奕露出个“孺子可教”的神情,耸耸肩,可惜道,“那应该已经被发现了,这位大理寺少卿不是吃素的主儿。”
确是,不过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扎西哑然,静默片刻,轻轻吸一口气,似手有些难以启齿,“我有意……”
云奕笑了,“也是朝我们家侯爷来的?”
一模一样的招式,的确能够掩人耳目。
今夜的坦然似乎是有点多。
扎西自嘲,揉了揉眉心,低叹,“是有事相求,请侯爷帮忙。”
“你们好像都知道点什么,譬如说城里将要发生的事,”云奕托腮,若有所思盯着他看,指尖蘸水在桌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点了一点,“而且还都想绕开我。”
扎西早见识过她的难缠,忍俊不禁,“明平侯得此佳人倾心相护,实在令在下羡慕。”
见再套不出话来,云奕兴味索然,随意在刚才他给的帕子上蹭了蹭指尖,欲要起身,“得,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云姑娘!”扎西人眼可见生出急色,不管不顾扣住她的手腕,掷地有声,“天有异象,离北今秋收成不保,暗河若再失陷,族人无安居之址,隆冬难熬,数万条活生生的人命,禁不起折腾了!”
云奕神情微变,坐回去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只问他,“当真?”
扎西正色,嗓音极轻却无比沉稳,“不敢儿戏。”
他也是无奈之举。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心上。”
云奕抿了抿嘴角,忽地有些烦躁。
一人之力单薄,十人、百人之力也尚且单薄,但偏偏就有人因为贪欲、傲慢、暴戾,亦或嫉妒,而肆意挥霍取之不易的安宁。
非要葬送多少鲜活的生命,非要陪葬多少人如履薄冰的心血。
而顾长云平生,最见不得这些。
扎西感激地露出笑,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方才是在下心急,得罪了。”
“无妨,”云奕低眸瞥见桌上的灰色手帕,顿了顿,随手拿起,“这条帕子我用脏了,就拿走了啊,改日洗干净给你送回来。”
扎西知道这是她要走的意思,刚要开口推辞,想起上一瞬还有求于人,便悄悄把客气的话咽了回去,含笑起身送她离去。
临走前,云奕似是不经意地往屏风后扫了一眼,不知想到何事,她撩开帘子,回眸望他。
扎西安静站在不远处,烛光兜住他半个身子,映出他温温柔柔的笑。
刹那间,仿佛有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在其身侧,朦朦胧胧,层层叠叠,托起好一番的皎洁。
但花簇下并非是枝干,却是出鞘蛰伏的利刃,泛着凌凌寒光,恰到好处中和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柔弱姿态。
美人与心机,花与冷兵,脆弱与坚硬,交织成一副奇异瑰丽的画卷。
扎西不明所以,只睁大了眼茫然笑看着她。
云奕勾出个笑,没说什么,与他道别,“走了,不用送。”
扎西温顺颔首,“夜间风凉,姑娘早些归家。”
……
已过三更,街上寂静无声,偶有犬吠遥遥传来,更衬得夜晚清寂。
织金床帐内,伦珠辗转反侧,未能生起半分睡意,便坐起身点亮小灯,靠在床头打开暗格,捧出个小匣子把玩其中珠宝玉器。
柔和灯光笼罩下,帐内投影宛如琉璃波痕,匣内熠熠生辉,仿佛贝阙珠宫。
伦珠慵懒歪在枕上,听见窗外动静,美目猛地一抬,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匣子收回,无声拽过薄被往身上一搭,警惕望向窗边。
窗子被人叩响。
云奕捏着嗓子,有些故意逗人笑的声音响起,“是我。”
伦珠下意识先松口气,随即想到这是高处,外面不仅是深夜还刮着冷风,登时吓了一跳,忙赤脚下床跑去开窗,刚看见人便着急伸手拉她,呵道,“大晚上的,怎么不走门?以后不许这样了!”
云奕灵巧落地,看他穿的单薄,反手先将窗子关上,赔笑,“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
伦珠嗔怪地瞪她一眼,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这才松口气,问,“好端端的,可是有什么急事?竟让你深更半夜翻窗过来寻我。”
“正巧路过,看你这儿还亮着灯,”云奕干脆利落从怀里抽出条帕子递给他,可怜兮兮道,“这上面好像有几种离北的草药的味道,你帮我看看是什么吧,求求啦。”
伦珠皱了皱眉,“你从哪弄来的?”
“一位说书先生,”云奕瞧他神色,心里有了个底,搂住他的胳膊撒娇,“咱们暂不管其他,你就当帮我个忙,给我说几个药名就行。”
伦珠哪里忍心拒绝,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妥协叹气,“你呀。”
云奕俏皮吐舌,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你最好啦,今儿太晚了,我不打扰你睡,白天再来看你!快点睡啊,给你带好吃的!”
“哎,别翻窗!”
伦珠哭笑不得,紧随其后撑着窗棂往外看,目送她像是游鱼入水一般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凉风一吹,他无意识紧张了紧手中的帕子,神情攀上莫名。
一位说书先生……是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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