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允依例在宫后苑教苏景桓打捶丸,清婉坐在不远处的八角亭下看书,一旁的丫鬟轻轻打着蒲扇。帝京的夏天很短暂,七月过后便入了秋,清婉却生性怕热,不仅还穿着薄薄的夏裳,还让人抬了冰块放在亭下。
一旁的丫鬟扇的风实在太舒适了,没看多久,清婉便靠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上飘起了雪花,湖面也结了冰,年轻的父皇抱着她坐在湖心亭下赏雪,母妃也坐在一旁,眉目温和。她可开心了,跳下了父皇的怀抱,伸着小手跑到亭外,望着雪花一片片的落在她的掌心,再慢慢地融化。
忽然,她远远地看见湖的另一端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那鹰一般锐利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小小的身躯,目光中的狠厉令她害怕。她回过头望向湖心亭,亭下却早已空无一人。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大喊道:“娘!”
轰的一声,湖面的冰沿着她脚下,向四周裂开了,在她沉入水面的最后一刻,她望见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冷冽,更胜于这湖水。
“霍江!不要......”
清婉猛地睁开眼睛,胸膛起起伏伏,膝上的书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将她拉回了现实中。
“姐姐......”
清婉偏头看去,苏景桓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小手揪着她的袖子,声音有些许颤抖,似是被她吓到了。
清婉顺了口气,扯出一丝笑容,“陛下......不打捶丸了?”
苏景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韩允,对清婉说:“韩大人要回官署处理公务了,朕也要回去找母后了。”
清婉这才发觉韩允也在亭中,顿时有些忧心。“是差不多该回去了,那......姐姐明日再来看你。”
苏景桓说:“姐姐刚才是在叫太傅的名字吗?”
清婉微笑着说:“不是的,姐姐只是......做噩梦了。陛下听错了。”
苏景桓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说:“昨日太傅来见朕,与朕说,阿娘的尸首再也找不到了。朕很生气,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清婉神情复杂:“可能......是丢在山上让野兽叼走了吧。”
苏景桓垂下眼眸,一脸失落,“母后说,她让人用阿娘生前的衣物,给阿娘做了一个衣冠冢,在香叶山立了块无字碑。”
清婉浅笑:“那不挺好的。”
苏景桓嘟了嘟小嘴,说:“姐姐,为什么阿娘不能像父皇一样,葬入皇陵呢?”
清婉说:“因为,陛下的阿娘生前不是父皇的妃子,没有名分。而且,还是戴罪之身。”
苏景桓皱了皱眉头,不太理解。清婉说:“好了,母后还在宫里等陛下呢,陛下快回去吧。”
苏景桓闷闷不乐地说:“那好吧。”
清婉起身与韩允一道出了八角亭,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神色。
韩允淡淡地说:“殿下放心,方才的事,臣不会说出去的。”
清婉嗯了一声,“多谢。”
两人沉默了片刻,韩允又说:“上回的事,臣恶意猜测殿下心怀不轨,故意作弄齐国公,是臣的不是。”
清婉说:“你没有猜错,我的确怀有不轨之心。”
韩允说:“可如今来看,国公爷一定对殿下有过逾越之举。”
清婉侧目凝视了他一会,说:“有些事情,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韩允颌首表示赞同,他从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对她起了恻隐之心。许是之前偷看了她手记的缘故,就忍不住对她的事好奇起来。
张廷从官署回到家中,径直去了同和堂,走进内室,便听见瓷碗摔碎的声音。他沉下脸,走到床榻前,望着病怏怏的张老夫人,唤道:“母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老夫人怒目而视,虚弱地:“你这个不孝子,还有脸来见我?”
张廷面无表情的:“革职流放诏书已下,三弟今日已经出城去往漠北了,母亲不用担心,儿子已经交代了随行官吏,不会让三弟死在途中的。”
张老夫人一字一句地:“张崇璟,你父亲可在天上看着呢,你做出这种残害手足的事情,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张廷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儿子不过依法办事罢了,何来报应,又何惧报应?母亲整日不吃不喝,是在惩戒自己这些年来教子无方吗?”
张老夫人拿过一旁丫鬟端着的茶盏,狠狠地砸到了张廷的身上,茶盏应声而碎,温热的茶水溅了张廷一身。可他却丝毫未曾躲避,静静的站着任由母亲发泄。
“三弟屡犯不改,陛下仁慈,判他流放,已是从轻处罚了,与他合谋的罗学士,昨日午时已被推出午门腰斩,全家被抄。母亲若不想您的儿媳和侄子落得一样的下场,便不要再胡闹了。”
说完,张廷行了退礼,欲转身离去,张老夫人却举起榻上的玉枕朝张廷砸去,张廷忙伸手挡下玉枕,一掌将其拍碎,吓得屋内的奴仆齐齐下跪。
“你竟然敢威胁我?!”
张廷侧目瞥了一眼张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将右手握拳拢于袖中,面色从容地走出内室。
张廷甫一出同和堂,张晋便跟了上来,瞧见大人的握拳的手中渗出丝丝鲜血,惊诧不已:“大人,您的手受伤了。”
张廷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向明宣堂走去。被茶水打湿的官服还在往下滴水,弄湿了他的官靴。
幸而茶水并不烫。
张廷忆起自己与三弟都还小的时候,他的生母顾氏给他买了一块砚台,三弟看见了,嚷嚷着也想要,主母要他让给弟弟,他不肯,却让人责怪小肚鸡肠,顾氏因替他在主母面前解释了两句,让三弟泼了一袖子滚烫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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