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四小姐。”秋萤言罢，转身去收拾浴桶，仿佛方才的一切跟他平日打杂一样寻常。
凌楚楚看着秋萤的背影，颇有种诡计未能得逞的不悦，“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慌吧？”
“四小姐在说什么，秋萤不懂。”
“你就继续装吧，我总办法让你自己亲口对我说。”
凌楚楚转身走开，秋萤的身子总算放松了些，回想方才场景，着实熬人。
来清兰苑之前他分明听说这凌四小姐是个软弱的病秧子，还是个花痴，怎么今日见到的却跟传闻中完全不同？
虽然早就知道大夫人正是怀疑凌楚楚有蹊跷才派他和秋月来，可如今自己的秘密竟被凌楚楚识破，这令他更加疑惑，一个人一夕之间变得与往日截然不同，其中究竟有何缘故？莫非这凌四小姐有怪病在身？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秋萤停止思索继续做事，但心间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四小姐，请用晚膳。”
凌楚楚由秋萤秋月伺候着梳好了发，天悄然入了夜，便到了吃晚饭的时辰。
桌上放着两荤两素，外加一盅鸡汤，这样的膳食虽然简单，比起原来却已经是极为奢侈了。
秋月替凌楚楚布菜，秋萤也盛好了饭递到凌楚楚手上，她正要开吃却忽然放下筷子看向门外，“小桃她人呢？”
“回四小姐，小桃在厨房。”
“叫她过来。”
小桃进屋来时，一身油烟气味，连手上的黑炭灰都还没洗掉，一到凌楚楚面前她便垂头施礼，“见过四小姐。”
凌楚楚秀眉一挑，语气发冷：“叫我什么来着？”
“这……”小桃有些为难地抬头，看着打扮得比往常精致许多，显得越发高贵的四小姐，一时感觉自己离她远了十万八千里，“四小姐，这不好，奴婢还是叫四小姐吧。”
凌楚楚无语一翻白眼，朝秋月秋萤两个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有小桃一个人服侍就行了。”
秋月等人退了下去，凌楚楚就着菜碟盛了一碟饭，把那布菜的筷子往小桃手边送，“给，坐下吃饭。”
小桃犹豫着不接筷子，”四小姐，奴婢都是等小姐吃过了才能吃。”
“无妨，咱俩白天连事儿都一块儿犯了，吃个饭还用这么讲究？”
小桃才发觉自己白日里没注意分寸，于是跳过话题苦口婆心地劝诫道：“四小姐，丫环是不能跟主子一起用膳的，这是僭越犯上，是要受罚的。”
“你这么说很矛盾，跟主子一起用膳就是僭越，那在主子面前说教，不听主子的命令岂不是更严重，更应该受罚？”
小桃一愣，想想还真有点矛盾，她反应过来凌楚楚话里的意思时，顿时小脸发白，“四小姐，小桃真的不敢，四小姐是小姐，小桃是丫环，没资格跟四小姐……”
凌楚楚见她那般疏离，不满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眸子陡然暗了几分，话音也分外疏冷：“这么说我这个庶出的也不配跟嫡出的坐在一桌用膳，所以活该一个人在屋里受冷清？”
小桃眼见往日只会苦着脸缩在角落里的四小姐对自己这般厉害起来，原本就胆小的她顿时怂了，当即跪地讨饶道：“四小姐别生气，小桃不是这个意思，四小姐跟嫡出小姐一样，是小桃嘴笨不会说话，小姐千万别生气！”
“我这个庶出的小姐叫丫环吃个饭都不行，哪里还敢去跟嫡出的平起平坐？”凌楚楚继续甩脸子，“枉我以为你跟赵妈不同，心里还有我这个主子，是我看错你了！”
小桃慌了，连连磕头，“四小姐别生气，小桃知错了，小桃听你的！”
目的达到，凌楚楚缓和了脸色，重新拿起筷子，无奈地睨了小桃一眼，“叫你陪我吃顿饭可真不容易，快点吧，都凉了。
小桃：“……”四小姐啊，吃饭而已，差点被你吓死了！
小桃战战兢兢地端起桌上的饭来，拿着筷子默默数米粒，凌楚楚见了她这模样心里刺得慌，干脆也端着饭碗站起来吃。
“四小姐，你坐着吧，站着吃饭不方便。”
凌楚楚无语瞪之，把碗筷放下，“知道站着吃不方便你还站着做什么？还有，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可是都当成耳边风了？”
小桃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委屈巴巴地看着凌楚楚，“小桃身上不干净，怕弄脏了凳子，所以……”
凌楚楚被小桃那模样气得满肚子火，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扶额道：“小桃，你还是听不明白我的话。”
“四小姐，小桃脑子笨让你生气了，小桃有错，四小姐别生小桃的气，保重身体要紧啊。”小桃再吃不下去，也停下来到凌楚楚面前认错。
凌楚楚抬眼瞧着她，不争地又叹了一口气，“小桃啊小桃，我拿你当自己人，你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从前清苦的时候我们还能挤一个被窝吃一个馒头，怎么现在好不容易过上点像样的日子，你就跟我生分了？”
想起那些日子来，小桃不禁又开始眼红，“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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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小桃错了，你别生小桃的气了好不好？”小桃扯着凌楚楚的衣角跟她道歉，“其实你说的话小桃都记得，只是小桃的出身毕竟……”
“我说什么了，重复一遍。”
“老大说，人贵在自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凌楚楚一愣，“什么？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有这么说过吗？”
“小桃记得清清楚楚的，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有道理的，小桃今后一定会乖乖听老大的话，老大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凌楚楚心想，什么鬼，只听过一条绳上的蚂蚱，兴许饿昏了口胡吧。
“好了好了，一条船上的蚂蚱，再不吃饭该饿死了。”
主仆俩一起吃饭，屋子外头的秋月秋萤两人听着那动静，个个一脸茫然。从他们做人以来，就没听说过哪家千金小姐跟丫环一起用膳，还闲聊套近乎的，可见这个四小姐这次的刺激真是受大了，无怪她一夕之间变得与先前判若两人。
次日一早，凌楚楚睡到很晚才起来，那时阳光已经照到了院里的桃树上，桃花又开了许多。
她看见秋月折了桃花插在花瓶里用来装点屋子，便在秋萤替她梳了发之后挑了一支开得最好的簪在发间，望着镜子里那个标致的小美女，不由得心里美滋滋起来，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眉飞色舞。前世她的容貌虽然不丑，比起如今这张脸却是太一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如何能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