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一怔,随即微微皱眉:“看来族长没有告诉图亚我的事情,怪不得这两年里他从来没带图亚来过这里,兴许是觉得我这个样子不适合见女儿?”
林牧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并不知道图亚在族里的悲惨经历,
林牧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待在这里,还变成了神树?”
“要解释这个,就得说到我们部落的诅咒了,”巴尔嘴唇嗫嚅,轻声说,“我们部落的人,基本都无法活过四十岁,大家最终都会在某一天,像图亚这样,被恶灵缠住。
“而我身为萨满的职责,便是为族人向神灵祈福,驱散邪灵。”
林牧邈:“其实你们族短寿是因为......”
“但我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邪灵,我们短命是吃人肉造成的。”
林牧邈一愣:“你居然知道?”
巴尔自嘲地笑:“我身为萨满,总是声称能看到邪灵,但其实我既没有看到过邪灵,也从未聆听到神灵的旨意,一直以来我都在自欺欺人。
“可我发现,族里那些没吃过人肉的家伙,寿命都比其他人要长,所以我才推测,吃人是导致我们短寿的原因。”
众人讶异,很难想象一个原始人竟能突破迷信的桎梏,意识到短寿的真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巴尔称得上原始人里的天才了。
“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何不告诉族人呢?”林牧邈问,“只要不吃人,即便你不成为神树,他们也不会那么短寿。”
“你以为我是萨满,族里的人就会信我吗?”巴尔惨然一笑,“大家都深信,不吃掉亲人的尸骨,亲人就无法轮回,就算阻止他们的人是我,他们也会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林牧邈沉默了,如果说有什么比愚昧更可怕,那便是在愚昧中保持清醒。
巴尔接着说:
“我目睹了母亲的逝去,目睹了弟弟的逝去,目睹了好多好多族人因吃人肉而死,却始终无能为力。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在脸上涂抹不知所谓的图案,在篝火前跳滑稽的舞蹈,到最后连我都被自己骗了,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家没关系的,只要坚持祈福,终有一天能破除诅咒。
“可是,这样虚假的日子在图亚妈妈莫拉去世的那天结束了。”
巴尔神色忧伤:
“两年前,我和莫拉都受到了诅咒,我亲眼看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在痛苦中死去,却无能为力。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来我根本不会驱邪,只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
“那一瞬间我无比悔恨,我想我至少应该阻止莫拉和图亚吃人,而不是放任他们自寻死路,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醒过来了,醒过来时我被埋在这里,身上还长出了这种肉瘤,虽然拥有了奇特的能力,却动弹不得。
“一次偶然的机会,族长来这里祭拜我,发现我没死后,便建议我待在这里,扮演神树庇护部落。
“在那之后,每当有族人被邪灵缠身,族长便会将人带到这里,由我来救助他们。”
林牧邈由衷地敬佩巴尔,为了族人独自待在这里,承受孤独和思念之痛。
如果萨满是原始人的医生,那巴尔绝对是位值得敬仰的医者。
可若是亲眼目睹图亚被族人冷眼相待,不知他是否还会坚守这个信念。
为了让巴尔保持情绪稳定,他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