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大人,请!尝尝这鲷鱼,是今晨刚从海里捕获的,甚是新鲜!”
松浦隆信热情地劝酒布菜,话题却始终围绕着大明、晋国公、以及那诱人的贸易前景。
他旁敲侧击地询问魏明在明国的“生意规模”,晋国公对海外贸易的态度,以及“军械火器”具体能弄到什么程度,是鸟铳?还是弗朗机炮?
魏渊的回答滴水不漏。他描绘了一个庞大的、由晋国公幕后掌控、自己负责具体运作的商业帝国,涉及丝绸、瓷器、茶叶、药材等方方面面,暗示其触角深入江南乃至北方的官办工坊。
对于军械,他则显得更加谨慎,只是神秘地笑笑:
“藩主大人,这要看合作的诚意和深度了。家兄督造的火器,可比倭国常见的铁炮精良得多。至于火炮,那就要看平户港,能否成为大明货物在九州最可靠、最私密的集散地了。”
他将军火交易与平户的特殊地位挂钩,可谓是给松浦隆信画了一张大大的饼。
松浦隆信听得心痒难耐,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但他毕竟是只老狐狸。晋国公胞弟的身份太过惊人,带来的利益也太过巨大,巨大到让他本能地产生了一丝不真实的眩晕感。
万一是假的呢?
趁着侍女更换酒肴、能剧表演间隙,松浦隆信借着更衣的由头,悄悄离开了宴席。在隔壁的茶室,他的心腹家老早已等候多时。
“快!立刻去!找岛屋甚兵卫!”
松浦隆信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道。
岛屋甚兵卫是平户资格最老、消息最灵通的大明通事,翻译兼情报贩子,与滞留日本的明朝遗民、走私商人乃至荷兰商馆都有联系,对大明国内的权贵动态了如指掌。
“问他!晋国公魏渊,是否真有个亲弟弟叫魏明?此人在江南税务和海上贸易中,到底是什么角色?快去!要快!用最快的马!”
家老领命,匆匆离去。松浦隆信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重新堆起笑容回到宴席上,对魏渊的招待更加殷勤,劝酒也更加频繁,试图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找出更多破绽。
时间在推杯换盏和看似热络的交谈中流逝。魏渊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的贵气,应对得体,既不过分吹嘘,也不露怯,偶尔透露一些江南税务的“创新之举”,更是听得松浦隆信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这些细节若非真正身处其位,绝难知晓!
约莫一个时辰后,家老悄然回到茶室,将一张写满字的小纸条塞给了等待得坐立不安的松浦隆信。
松浦隆信迫不及待地展开纸条,借着烛光快速浏览。纸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匆写就:
禀主公:
已询岛屋。确凿无疑!
晋国公魏渊,有一胞弟名魏明,年齿相貌与来客大致相符。此人乃远东商会大掌柜,总理江南七省海贸及部分税关,深得魏渊信任,权柄极大,富可敌国确非虚言!江南税务新策,如“盐政”改良、市舶司改制,皆传出自魏明之手。其手段通神,商路遍及南洋、印度、琉球。至于军械,岛屋言,以魏明之能及魏渊之权,弄到弗朗机炮亦非难事!唯近月有风闻,魏明似离京南下巡商,行踪不明。岛屋断言,若此人真在平户,乃天赐良机于主公!万勿错过!
松浦隆信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兴奋!信息完全对上了!
年龄相貌、身份地位、商业权柄、税务改革、甚至“离京南下”的行踪!
连岛屋甚兵卫这个老狐狸都断言这是“天赐良机”!
“哈哈!哈哈哈!”
松浦隆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用手捂住嘴,但那眼中的笑意和贪婪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什么清心院的小麻烦,什么幕府的禁令,在即将到手的、与晋国公胞弟合作带来的滔天财富和可能获得的精良军械面前,统统都不值一提!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意气风发地回到宴席,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开的菊花,声音也比之前洪亮了许多:
“魏明大人!怠慢了怠慢了!今日能与大人共饮,实乃本藩主三生有幸!这清酒寡淡,配不上大人身份!来人啊,把我珍藏的那坛从明国来的‘烧刀子’取来!魏明大人定要尝尝家乡的味道!”
他热情地挽留,甚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恳切:
“天色已晚,大人一行今日就在本丸歇下吧!客房早已备好!定要让本藩主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明日,我们再详谈合作事宜!如何?”
魏渊看着松浦隆信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热情和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心中了然,鱼儿已经彻底咬钩了。
他微微一笑,举起重新斟满烈酒的酒杯,从容应道:
“藩主大人盛情,鄙人却之不恭。那便叨扰了。”
夜宴在松浦隆信志得意满的笑声和更加殷勤的劝酒声中继续。牛金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和藩主那张笑成菊花的脸,悄悄捅了捅郑森,用极低的声音嘀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俺咋觉得,这倭人藩主,笑得像个刚捡了金元宝的傻狍子?”
郑森嘴角微抽,强忍着笑意,看向主位上那位优雅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魏明大人”,心中充满了对国公爷演技和布局的深深叹服。
魏渊深知,此时暴露魏明的身份虽说有些风险,可收益更大!他现在急需一个支撑自己的平台,平户藩虽小,但贵在四通八达。
而且。。。
魏渊想到远在京师的家人,是时候报个平安了,但在这件事上必须慎之又慎,毕竟郑芝龙的威胁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