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轰然巨响将李月从回忆中拉出,怔怔看向眼角将要滴下血泪的爱人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说漏嘴了什么。错得一塌糊涂。
“那人是谁?阿月唤的夫君是谁?”
“我、”
“他是谁!”
“我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好不好,你受伤了我先给你包扎一下。我是爱你的,慕白,我真的爱你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到如今,仙君还要骗我?”
梦是不能说破的,说破就醒了。李月死死咬住下唇,任眼泪无声流淌。不依不饶抓过扣在肩头鲜血淋漓的大手,细细挑去创口中的每片木渣,挑干净后用灵力拂过。
“我写封信你带给陆檀,他看过就会离开的。以后我只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那人是谁?”
“我只要你。”
脑海中幕幕闪过相识后的所有场景,李慕白心中的恨意已然滔天。
唯有每每伤了这副皮囊时,心上仙才会如此情急。若生得不像,他当年是不是根本不能活着出冷宫?李慕白不敢再想下去,冷漠收回手后踉踉跄跄起身逃出寝殿。任身后神女如何哭求也不再回头。李月想变回原形用龙爪强行崩断锁链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又怕扯松骨血钉的反噬伤了爱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万念俱灰离开。她只是想不再错下去,为什么反而更错了。
两个时辰后一辆车架自宫城直奔陆宅。看着阵法外杀意不加掩饰眼底沉如墨的天潢贵胄,陆檀嘲讽勾起唇角。强求又能如何?若非龙女心中有他,怎愿甘心受困。
“阿月的夫君是谁?”
“夫君?阿月如今尚年幼,身份又是天界一等一的贵重,怎会轻易婚配。若你是问凡间似你这般用来打发漫长岁月的相好,具体有几个在下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
“自然。有幸服侍阿月这几年已经是你这凡人三生修来的福气,莫要妄想更多。”
这些语焉不详之语并非是陆檀故意说来激怒李慕白的,句句真心肺腑。若是龙女愿意,天界百族都能随意挑选。况乎凡人?但火上浇油也不过如此了。鲛人本就弱小,困在这七元缚中更是大伤元气。一道灵光直直打在面色本就有些苍白的陆檀身上,让他当时就吐了血。
“天界仙君也不过如此。”
“我只是命如草芥的奴仆罢了,生死天界都不会在意。可阿月会,你不敢杀我。”
若是之前的李慕白,的确不敢。但如今,他已没有什么不敢的了。因为即便是恨,也是他眼中梦寐以求之物。这样他的神女定会长长久久记住这唯有一副皮囊尚可的蝼蚁。
直奔命门而来的破空之箭时隔数百年第一次让陆檀有了危机感。李氏皇族好大的手笔,只为杀他竟然用了炼器秦家当做至宝供起来足以诛仙的赤金晶。那困龙女呢?必死无疑的绝色公子在箭尖抵达心脉前瞬息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李慕白最后看见的只有那入水长长鲛尾。
陆檀会逃去何处,李慕白最是清楚,转身便回了车驾中。此行他而言并非太过遗憾。因为他更想知道当神女亲眼看着亲族好友死在他手下时会是何种模样,又会更恨他几分。
为避免龙泉灵气被暗河带了出去,龙泉造成伊始陆檀便将其堵上了。察觉到李慕白的杀意和陆宅外永不缺席的暗卫,便将龙泉留作了逃命的后门。司天鉴布阵前清查过陆宅每一寸,这口泉自然不曾放过。但看来看去也不过是寻常的水池子,最深不过丈余。谁料此处出了纰漏。
足矣诛仙一箭虽未射中陆檀心脉却洞穿了琵琶骨。赤金晶造成的伤口难以愈合,让穿行在暗河中的鲛人血流不止。等艰难游至东宫化形上岸后,好不容易才破开寝殿外的结界。被锁的龙女依然在尝试脱身,但越挣扎镣铐便越紧,若非龙鳞坚不可破,只怕手腕早已被磨至见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凡人竟敢如此对您!”
陆檀如何也未料到里间是如此情况,惊怒交加之下额间鳞片若隐若现。因为九重天最尊贵的龙女衣不蔽体被两道锁链囚禁在床榻间,比禁脔更加狼狈。囚龙女者还是她所爱之人。
看着当胸利箭的好友呕血不止依然在试图破开镣铐,李月终于后悔了。因为酿成这苦果的元凶便是她自己,自以为可以掌控全局。但有的故事,即便换了开始依旧注定悲剧收场。而她出现在李慕白的生命中便是错。有缘无份的违禁之爱克制时伤己,放纵则祸及旁人。
这梦该醒了。
以鲛人的微末修为如何能破开锁仙链,几次尝试不得后陆檀便力竭倒进龙女怀中。李月大哭出声,忍下悲痛替好友将利箭拔出后离开将咬破的手臂递向他唇边。龙血入口,陆檀终于恢复了些许,慢慢苏醒过来。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龙女,抬手爱怜无限替她擦去腮边泪滴。
“这些伤算不得什么,檀奴早已习惯。”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陪我回京的。”
“您在此处,檀奴怎愿离开。”
床榻上相拥一幕落在门外刚刚赶到的李慕白眼中是再容不下旁人的情真意切,本就滔天的妒意与恨意瞬间化作实质杀意再次挽弓搭箭。弯弓如满月,一点寒芒瞄准陆檀抬起的手臂。
“把手从孤的太子妃身上拿开。”
李月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爱人,定定望了许久才从相似眉眼中认出来。这是李慕白却又不是她的李慕白,更不是她最爱的穆白。该让一切重回正轨,让这一世的晟帝走完命格了。
“我的夫君,确实另有其人。但他已经死了,我也不该再这样对你。”
“只要能留下阿月,我什么都不在乎。”
“留不住的。”
“你是我命定的妻子,你答应过我一生一世。”
“我爱的夫君不会将他人性命视为草芥,不会为一己私欲而不顾全大局。而你,明知我与陆檀仙族身份,却依然冒着被天界问罪的风险做出囚仙诛仙之举,司天鉴不该有的沉砂和赤金晶是从何处得来的,你同秦家和妖族做了什么交换?这样的你,如何当得了明君圣主?”
龙女掷地有声的质问声中,李慕白慢慢松开被弓弦崩出血痕的长指。原来比不爱比恨更加让他痛不欲生的是失望。他这嗜血癫狂的暴君如何敢妄图染指独占天上皎洁明月?
“我本就不愿当这太子,阿月是知道的。”
“我本以为能再见到夫君你,是天意让我能弥补遗憾。但做了这么多年的梦,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强求命中不得之物才是真正的认命。因为强求一时再无以后,注意不得善终。今生你我虽不得相守,但有来世,总有希望在。”
“若这已是你我的来世,为何依然不得相守?”
“因为这就是今生。李慕白,这一次你一定要做千古明君,让你我有不同的结局。”
话音刚落,双腕锁仙链片片碎裂最后化作飞灰消失在龙女周身圣洁神光中。随之一并消失的还有周遭的一切,偌大的东宫甚至整座皇城整个京都都化作白茫茫的虚无。死寂大地之上长身如玉的谪仙郎不知疲倦地追逐着高不可攀的明月,一直跑到意识消失的那一刻。
醒来,李慕白发现自己回到了冷宫中的XX 阁。这时的他还叫陆白。这一次他的生命中没有那个从天而降叫李月的神女,他孤身一人熬过所有苦难。入主东宫,继位为帝,庇佑定国百姓福祉更于魔祸乱世中匡扶人间。晟帝后宫空悬,无子无女。但朝野上下无任何非议。因为他们的帝王无一日懈怠,心中只有天下和百姓。劳累过度的晟帝在春来风轻的花雨夜含笑离世。
他看到自己等了一生的神女正在途川桥的那头。
他问,阿月,下一世,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结局。
他的神女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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